無塵看著張引離開之後擦了擦奪眶而出的渾濁眼淚，撿起拐棍向著山下出發，經過剛才一戰，他把翡翠白菜看得更重了，感覺每個人都在覬覦這個寶貝。他把寶貝摟在胸前，像是抱著自己流落世間很久才終得團聚的孫子一樣。

他要走過祖國的名山大川，拜訪各地的高人道友，尋得一個品行端正的修道之人，把道觀和寶貝一起過繼給他，自己心願已了，然後就去自首。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他走到了鄉間的土路上，他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還能背井離鄉，跋山涉水。更沒想到這一天突然降臨，幾乎是作法成功後的一霎那自己就做出了這個決定。

只是這個決定，似乎有點草率了，剛剛過了一夜，自己就有點力不從心，困而且累。山路果然漫漫。

他咬著牙打算先走到鎮上，然後睡一覺才開始自己真正的旅途。走了不一會，由對面開過來一輛車。在自己面前緩緩停下。

無塵嚇了一跳，村子裏的人都沒有車，自己又很少下山，沒見過太多次四個軲轆的機動車，乍一見到有點長見識的感覺。

車窗玻璃下降，一個小夥子探出頭來：“大爺！你是前邊村裏的？”

無塵第一次和機動車駕駛員對話還要追溯到五年前，王老漢駕駛著農用三輪車從自己的身邊疾馳而過，當時無塵打了個稽首問候，王老漢沒聽到聲，仰著被熏黑的臉驕傲地突突過去了。

“是！”無塵答。感覺受到了重視。

“你認識王鐵柱嗎？”

“認識！”

“那太好了，你能不能給我帶個路？”

“你去他家做什麽？”無塵想到王鐵柱，就想到自己的寶貝，下意識地摟緊了一些。

小夥子很奇怪，似乎這老道和王鐵柱關系匪淺的樣子，就說：“王鐵柱家裏有一件東西，委托我們公司拍賣，我是來取寶貝的！”

無塵情緒突然激動了一下，扔下拐棍，雙手緊緊抱住胸前的包裹。

“你和王鐵柱是什麽關系？”小夥子狐疑地問。

“我呃，我是他的叔叔！”無塵回答，這沒毛病，自己確實是人家的叔叔。

小夥子了然，之前他接待過王鐵柱，也聽王鐵柱講過翡翠白菜的來歷，直到是從祖墳裏挖出來的。以前的人，開枝散葉都很頻繁，一對祖宗可能繁衍出一個村子的後人。這位既然是王鐵柱的親戚，想必也是和翡翠白菜有關的人。

看到老道緊張地抱著懷裏的東西，他幾乎可以肯定，包裹裏的東西就是翡翠白菜。

一家人為了一個祖上傳下來的寶貝大打出手的事情他見的多了，但一個老道這麽拼，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猜一定是老道不滿意侄子自作主張把寶貝委托給別人拍賣而拿走了寶貝，一意孤行地出山找買主。

這可不行啊，眼看到手的服務費就要泡湯，簡直就是罪過。

“老大爺，你這是去哪啊？我送送你？”

“不用！”無塵知道此刻不能久留，自己從來不說謊，他真不想晚節不保。

小夥子就探身鞠了個躬，無塵看到對方挺有禮貌的，就松了口氣，單手打了個稽首。

小夥子看準時機，雙手一起動作，淩厲迅捷把個包裹從無塵一手掌握的懷裏拽進車裏。

無塵身子一顫，低頭發現包裹已經跑到了車裏，簡直不可思議。他著急了，大喊：“那東西是我的！你搶劫呀！”

小夥子打開包裹，果然是翡翠白菜，根部還貼著自己公司鑒定時候做的標記，就收起白菜說：“大爺，我知道這東西是你的，也是王鐵柱的，但歸根結底是年輕人的，你都這麽大年紀了，又是個出家人，不該管這些俗事。”

無塵大腦一片空白，稀裏糊塗說：“我是我，他是他，我們是兩家人，白菜是我的！”

“你剛才還說你是他的叔叔！”

無塵後悔不已，感覺這個親認得實在太隨意了。在這個村裏，是個人都能扯上點親戚。

“我錯了，你把東西還給我！”無塵把手伸向車裏，抓不住大白菜，就抓住了小夥子的襯衣領子。

小夥子無奈地說：“老大爺，我又不是強盜，我們幫你們賣這件寶貝，賣出來的錢拿回村裏，你們自己一分，多好，總比你這老胳膊老腿的出去找買主強，萬一急癥死在道上，寶貝丟了，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嗎？對得起侄子王鐵柱嗎？”

無塵已經糊塗了，他抓著小夥子的手不松開，小夥子也懶得和老道墨跡了，直接按響了喇叭。

無塵嚇了一跳，抓著小夥子的手下意識一松，小夥子看準時機，車沖了出去。

無塵一屁股坐到地上，嗚嗚哭了起來，這一晚上，白忙了。

小夥子對老道心有餘悸，為了避免再次碰上，他繞了個路往回趕，一邊開車一邊給王鐵柱打了一個電話。

那東西是自己搶過來的，他有點內疚，所以在打電話的時候故意為老道開脫了一些，說得好聽聽得順心，而且王鐵柱也沒表現出什麽不滿。今天的工作順利完成了。

無塵在路邊坐了好一會才掙紮起來，摸到拐棍往回走，感覺心裏空落落的，本想遠走高飛結果連村子還沒走出去，實在有些丟臉。自己雖然有雄心壯志但還是年紀大了，目標很難實現。或許在自己的道觀裏終老此生，才是最安全的。

他思謀著翡翠白菜最終的歸宿，知道那玩意終將是自己一生的遺憾了。

他知道自己今晚的所作所為不太光彩，弄丟了自己偷來的人家偷來的楊樹彪祖上偷來的道觀的東西，他這一輩子第一次做壞事，就沾了這麽多偷字，罪孽夠深重的。而且自己還想讓一個小夥子為自己頂罪，雖然自己救過他，但是這樣做，太不君子了。為了一個寶貝，連做人的格局都不要了，實在丟臉。

無塵不想再見到張引一行人了，他喝了山間的泉水，吃了些野果子，就倚著一棵樹睡起來，打算睡醒之後，偷偷摸摸回去看看，等幾個人離開了道觀再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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